读宋词时,会知有豪放一派与婉约一派。如关西大汉,铜琵琶,铁棹板,唱“大江东去”,或“金戈铁马,气吞万里如虎”云云,自是豪情奔放;而十七八女郎,执红牙板,歌“晓风残月”,或“凄凄惨惨戚戚,乍暖还寒时候,最难将息”云云,当然温婉绰约。
读罢掩卷而想,前者大抵是于登高、田猎、煮酒、放歌后的一抒胸中块垒。后者则多半是于孤灯、寒衾、月前、花影处照看内心的情肠千结。比起激越昂扬的力量鼓舞,我更倾向于润物无声般的平常感动。如果说,豪情奔放,荡气回肠,尽归英雄气概。那么,温婉绰约,柔情似水,或许才是人间至味。
当然,苏轼也有“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,不应有恨,何时偏向别时圆”的柔情时刻,李清照亦有“九万里风鹏正举,风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”的壮语豪言。似乎豪放婉约之分,并不能一概而论。但总的来说,婉约的标签,还是给到女子的多一些。
所以,我喜欢《诗经》里的平常女子,“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,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”。你送我桃子,我送你美玉,送什么不重要,回赠什么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以此为信,终身为好。
所以,我喜欢乐府里的花木兰,“脱我战时袍,著我旧时裳,当窗理云鬓,对镜贴花黄。”进则巾帼,退则红妆,刀光剑影,黄沙漫天,且不足为惧,倒是沉浸于爱情当中,欲见心上人之前,脉脉含羞。
所以,我喜欢《牡丹亭》里的杜丽娘,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都付与这断井残垣,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悦事谁家院”,春色如许,丽娘心思却与这园林美景格格不入,自由之爱情,或亦凄美如许?
所以,我喜欢《浮生六记》里的芸娘,“比黛玉柔和,比宝钗纯净,比探春体贴,比湘云精明,比妙玉多一分人间烟火”,可爱的知己,浪漫的情人,温暖的娘子,这个中国历史上几近完美的女子形象,可谓以婉约风华,闪耀无尽光芒。
贾宝玉说,女人是水做的骨肉,我双手赞同。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,世间最可爱,最有趣,最值得一付的,怕正是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