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立夏不久,气温却突地降了下来,持续一夜的风雨过后,中午的马路上行人纷纷裹紧衣衫,撑起雨伞,步履匆匆。
愈近正午时,雨势趋缓。丰台路口西,这条小巷渐次喧闹了起来:公交车放下一颗颗急切的归心,又吞下苦等的行者;焦躁的司机不耐烦地按响喇叭,刺耳的声音填满了整条街巷;小贩们从上午的百无聊赖中站将起来,撑起惺忪的双眼卖力地招徕顾客。
但热闹是他们的,我什么也没有。为了例行的午饭,我也汇入这无边的喧闹。
公交站旁,一家并不起眼的小店勾起了我的食欲——肉夹馍,符合我钟情面食的口味。收起雨伞,径自走进去,正在忙碌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坐下。哦,总共不过十平方米的小店除去后面的厨房,再加上六张饭桌更显得局促。
“叔叔,你想吃点什么呀?”一个约摸五六岁,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我。
“写作业去,别烦着叔叔。”老板娘,他的母亲嗔怪道。
小男孩冲母亲扮了个鬼脸,又对我笑了笑,就悻悻地躲到角落的饭桌去了。
“没事没事。”我慌忙替这个可爱的“小老板”开脱。点好了餐,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间小小的店面。虽然不大,但却收拾得井井有条,地上干干净净的,桌子也擦得光亮,用盛酒的纸盒裁剪制成的筷子盒十分精致,店里的众多用具整齐的摆放着,连切肉和辣椒的刀和案板都是分开的。老板娘在外面负责做肉夹馍,她的丈夫则在里间的厨房做其他小吃,刚才的“小老板”写了会作业就偷偷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来往的主顾,不时“搭讪”几句。
无论雨雪酷暑,在偌大的城市,这平凡、融洽的三口之家竟有这样一方温馨并可聊以谋生的小天地。不由得,一丝暖流涌上我的心头。
饼是现烤的,肉是从嘟嘟的锅里捞出来的,青椒也经过清水的洗濯。不一会,老板娘就把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肉夹馍端了上来,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脚是跛的。
外面的雨声时而急促,时而柔和,和屋檐下的滴滴答答汇成了起伏的交响乐。
在交谈中我才知道,原来这一家人竟与我是山东老乡。
“孩他爸动过手术,干不了重活。我是前年遇到了车祸,腿不得劲,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,没办法孩他爸才带我们出来的。”老板娘说着,没有对自己腿伤的失落,相反却满怀怜爱的望向厨房里忙碌的男人。
唔,原来幸福的生活背后也经历了这样的坎坷和无奈。
“小店的生意还好吧?”我关切地问道。
“多亏了附近租房的老主顾,除去每个月的房租和日常开支,每年给老家父母寄回去些,剩下的都花在他身上了。”角落的“小老板”见提到自己,咧起嘴,嘻嘻地笑着。
“背首诗给叔叔听。”老板娘怂恿着孩子。
小伙子立马站起来,一本正经地背起了《长歌行》,前面倒还“慷慨激昂”,最后一句却成了“少壮不努力,老爸徒伤悲”。
“不对,是‘老大’。”母亲赶忙纠正。
“我是故意的,哈哈哈……”顽皮的孩子把店里的所有顾客都逗笑了,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欢快的气氛。
说到以后的打算,老板娘眉飞色舞起来,“现在我们很知足,靠这个小店我们不光解决了温饱,还能攒点钱。等孩子回山东上初中,我们就在他学校附近开一个店,一直供他考回北京,上名牌大学!”她憧憬着,仿佛已经看到孩子拿到了大学通知书。“最艰难的时候都挺过去了,以后只要一家人在一起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说到这,她的眼神里透露着幸福和坚毅。
那个午后,我走出这家小店,心里盈盈的溢满了温暖。他们的“平淡”生活还将继续,但是将充满惊喜和感恩。每个人都是平凡的,但是却可以承载一个不平凡的世界;虽有艰难,但从不放弃奋斗与抗争,这就是生活的真谛。
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,岁月静好,天气微凉。我撑起伞,迈步走向这平凡却又多彩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