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车间•我的厂
清晨去单位交照片,听说是要用于调整工资,我心里陡然暖和起来。匆匆吃过早点,我揣着照片踏上那条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路。
家与单位只隔了一道墙,可是要到达工位却要花上将近十分钟。这段路,即使闭着眼光凭感觉我也可轻轻松松到达目的地。
冬日的早晨寒意渐盛,办公楼前鱼池内的荷花只剩下残梗,罗盘大的荷叶蔫蔫地平铺在水面上,鱼儿畏冷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。假山上一棵枸杞树斜倚在石头上,红红的果实依然倔强地俏立着。匆匆瞥了一眼两排雁翅般柏树后的三层建筑,我拐向西面——我的车间还需向西再向北。道路两旁的大槐树越来越老,越来越高,一些腐朽了的怕伤人已经锯掉了头,显得奇形怪状。倒是去年被大风刮掉头部的老槐,今年又长了些枝条,隐约有盆景的味道!每每路过此地我都要驻足观赏一番,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令人叹服。其实从假山往西这三百米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,每年初夏这里是单位最香的。彼时附近的老槐无论高矮稀疏,绿叶织锦、槐花绽放。一咕嘟一咕嘟的白槐花簇团如云、花香馨甜;观之赏心悦目,闻之沁人心脾;甚至,你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感受。上下班走到这里,所有的疲惫和不快都烟消云散,整个人都变轻快了。
再往西就是技术楼了。我喜欢楼前的野草地,那些林林总总的野花总是吸引着路过的眼球。春天有数不清的蒲公英,黄澄澄的花朵、毛茸茸的伞状种子令人遐想。初夏有樱花,花繁欲坠,总担心这些花会坠坏树枝。过了初夏有一种叫不上名字的奇怪的花,浑身没有多少枝叶,清瘦的身姿发着蓝绿色,花、种子都类似蒲公英。我只能把它当作蒲公英的进化版。秋天在这里最没有存在感:深深的草丛里只有牵牛花在盛开,蓝汪汪的小喇叭不知道在对谁说情话,也许是昨夜落在草丛里的流星吧?只有晴日的蓝天白云,此时此地可称为一景,我来来回回拍了几次照片,都堪称完美。走过这半截水泥路往北,上坡就是我工作了二十年的车间了。
高大的法国悬铃木和泡桐树掩映着这个忙碌了几十年的老车间,像一头躬耕了大半辈子的老牛,静静地卧在树荫中。它几乎就没有休息过。白天机器轰鸣、铲车(叉车,但我们习惯叫它铲车)出出进进,晚上灯火通明、彻夜不息。这些年生产的电缆我怀疑能绕地球转几圈了。车间的职工老的去新的来也不知道换了多少茬。那些设备,从人工到机械,从机械到半自动、全自动不断更新换代。就连车间路面都磨得快成大理石了。现在,它有些老态却又蕴藏着蓬勃的活力!和这个有日式老建筑的工厂一起,沉淀成了一座碑,被无数青春砌成的碑!一座生命不止奋斗不息的碑!一座被汗水、努力浇铸的碑!
站在车间门口,我恍惚了。仿佛间,看到那些曾经的人们,身着各式的工作服,大声地说着话,挥舞着各种生产工具。他们热情洋溢、眉飞色舞,散发着劳动者独有的魅力。从各个门口风一般轰轰烈烈地来,轰轰烈烈地去!
这一刻,我无泪凝噎!